面具 其一
腦海裡最先出現的是威尼斯街頭處處可見的面具。或是紙雕或是皮革，這種裝飾華麗、充滿頹廢氣息的嘉年華面具，妝點著古老的街頭。最常看見的是有著修長鳥嘴、線條扭曲的醫生面具、金粉亮片構成耀眼繽紛的太陽或月亮面具、和飾以染色羽毛，只遮住眼睛周圍的舞會面具。據旅遊書上說，面具之所以會盛行，是因為貴族們要掩飾身份，痛快地享受玩樂與荒唐。
去了兩次威尼斯，從來沒有動過念頭要買一個回家。再華麗的面具，對我來說，既不是必需品，也不是什麼好的裝飾品。
面具 其二
然後我想到了小時候常見的塑膠面具。這種一體成形的面具常常壓成不同的卡通人物，無論主角來自美國還是日本，他們的眼睛都是兩個圓圓的小洞。
這種面具戴起來還勉強算是有趣，但是拿下來時那兩個空空的圓洞卻令我避之唯恐不及，管他是米老鼠、唐老鴨、白雪公主還是蝗蟲戰士都一樣，我只看到那兩個空空的洞，小時候我怕黑、怕鬼，這種空洞會帶來陰暗的感覺。
面具 其三
於是我得到了一個暫時的結論：我不喜歡面具這種東西。
面具 其四
我曾經努力想知道自己是不是一個戴著面具在生活的人，原因是大家都以為我是個沒有脾氣的人。
從小，最常聽到別人對我的形容之一是「脾氣好」。人們常常覺得我是個溫和的人，我既不會生這個世界的氣，這個世界也不會生我的氣。
到種籽試教的第一堂課剛結束，一個看起來很敏銳的女人就溫溫的問我：「你不常生氣對不對？」（後來我知道這個女人是丁凡）
二十五歲的我，離開校園求職時遭遇的第一個問題，竟然和我小學、國中、高中畢業紀念冊裡同學的話語一樣。
唉，唉……
我真的不常生氣嗎？我覺得該生氣的時候我就會生氣啊。
那是我害怕表現出生氣的樣子？我覺得生氣是解決問題的辦法之一啊。
還是我都沒有適當表達我的生氣？我沒有什麼壓抑生氣的鬱悶啊。
唯一獲致的結論：我對於「別人總是以為我脾氣好」這件事會生氣。
面具 其五
成為老師之前，我老希望自己有一天可以成為一個「溫柔而堅定」的人。因為喜歡麥克阿瑟的為子祈禱文：相信真實力量的溫和蘊藉。
初成為老師，我最大的挑戰之一是讓小孩了解：我是認真的（或者我是玩真的）。
於是我發現，其實我需要面具，這種面具被我稱為「誠實的面具」。
面具 其六
走筆至此，我想到的是川劇變臉。
你說，哪一張是真的臉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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