Off - 種籽

有一種眼淚是沒有意識的，在不知不覺時從眼中流下。

有些事情你並不曉得它何時會發生，你也不曉得它發生時會是什麼樣子，會造成什麼結果。就像下一場戀情的收尾，或是下次打呵欠會不會流下淚滴一般，由不得你。

只能說，這眼淚不是你的。是你的身體流下的。
是的，身體在流淚。身體有流淚的權利。

      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■

  

 （讀過一則報導以後）

1997年夏天，英國生物學家利用基因控制，孵化出「沒有頭」的青蛙胚胎。在基因改造的臨床實驗中又跨出一步。

在培植器中的胚胎沒有腦，但是會用手＼前肢？去摸那已經＼本來不存在的「頭」。
牠觸摸，然而模糊；牠感受，覺得虛無。

在此之前，曾有一個猴子換頭的實驗（部份地）成功了----那隻可憐的換了頭（或換了身體？）的實驗動物，存活了一段時間之後終於死去----但這證明了，頭＼腦是可能可以「換另一個」的。

腦與身的分離不再是神話，法律上對於人之主體性的「信仰」----腦死等同於此人已經失去靈魂----面臨了重大的挑戰。

「身體」的意義是什麼？


      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■


一位醫學系的朋友向我描述在小兒科實習時的經驗。

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他描述輪值照顧腦部因故無法作用，即所謂「腦死」的嬰兒時的情形：

「他們一排排平躺在病房中，需要定時翻身，否則會長褥瘡。同時還要按時灌食、維持營養，因為他們還會長大」。

實習醫師們說，到這裡值勤叫做「澆白菜」。

所謂「植物人」，就是這個意思嗎？


      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■


回到我們的青蛙。呃，好吧，「蛙胚胎」。

牠有「感覺」嗎？牠「為什麼」會去抓摸牠的「頭」呢？我困惑的想著。

這是一隻從規範裡逃出，沒有頭、但有「思想」的青蛙胚胎？或者牠並未被賦予思想，但是有意志？


「我的頭呢？」身體探問著。

身體會想哭吧。
只是沒有了頭，眼淚只能流向心裡。
看不見。


牠在疑問的念頭裡死亡。胚胎們感受到牠的死，悲哀的哭了起來。但沒有頭的胚胎也沒有眼睛哭泣。九七年夏天，胚胎們決定以死亡代替眼淚。